魏晋曾经,古人一般席地而居,故相互相见之时,天然以跪而拜为便利。然自汉末以降,先是五胡乱华,更继以五季之乱,导致古人的起居方法发生了严重改变,所以卧则高广阔床,居则垂足而坐,往常也大多习气于立揖之礼。尽管揖、拜的礼意都在于问好,不过,也是出于日常日子的变迁而导致的成果。
赵翼认为,后世的垂足高坐,最早可追溯到战国赵武灵王之时。依照赵氏所说,床本为坐具,而非卧具。《礼记·内则》中说道:“将衽,长者奉席请何趾,少者执床与坐。”《礼记》诸篇,大都成书于战国末至汉之间,此处清晰称床乃坐具,亦可证赵氏之说。
据赵翼所言,华夏国家有床之始,实因赵武灵王得自胡人,名曰“胡床”。人坐于胡床,必垂足高坐。据《明史纪事本末》,明军攻武昌,“敌将陈同佥者,骁捷善槊,驰入中军帐下,太祖方坐胡床,呼喊曰:‘郭四为我杀贼。’英持枪奋臂一呼,贼应手殒坠。太祖曰:‘尉迟敬德不汝过也。’”足见胡床常用于军中,观日本战国时犹然。
胡床图
到了汉末,呈现了“木榻”,也可名为床。
木榻图
不过,时人多盘足坐于榻,而非垂足而坐。到了唐代,又呈现了“绳床”。宋初,开端呈现了“椅子”,其时有太师椅、杌子、墩子各种坐具,只便于垂足坐罢了。
太师椅图
直到今日,北方仍然有不少地方还盛行土炕,人们坐于其上,或垂足,或盘足,都十分便利。
朱子则说道:
古人席地亦仅仅盘坐,又有跪坐者。君前臣跪,父前子跪,两膝头屈前着地,观画图可见。古人密处未见得,其疏便是如此。管宁坐一木榻,积五十年未尝箕股,其榻受骗膝处皆穿。今人有椅子,若对来宾时,合当垂足坐;若茕居时,垂足坐难久,盘坐亦何害?
管宁乃汉末三国时人,此刻虽有木榻,而管宁仍然跪坐其上,故榻受骗膝处皆穿。至宋人坐于椅子,唯垂足坐罢了。并且,朱子认为,此刻尽管已呈现了椅子,但宋人仍然不习气久坐于椅,当还有坐具以便盘足坐,咱们发现今日北方农家便是如此。
自宋今后,人们已然已习气垂足坐,那么,当其拜时,天然以动身相揖为便,这与汉魏曾经古人席地而坐,故长身而跪拜,都是出于便利。此实在是中古时日子方法的大变,其关于相见礼的影响,不能不说是极为巨大的。即便如此,跪拜持续保存下来,不过作为重礼而实施于少量场合罢了。比如,一般跪拜礼大多实施于官场,如臣子拜皇帝、小官拜大官、奴才拜主子等,乃至还有行三跪九叩的至重之礼。至于民间,如在祭祀、祝寿、婚嫁等特定场合,仍然保存了跪拜礼。
男人之揖与拜
据《仪礼》记载,古人相见时,原本就有揖与拜的不同。比如,主宾在大门外相见时,相互用拜礼;入门今后,主宾行走之间,则有三揖三让之礼;上堂今后,主宾又相拜。可见,相见时有揖有拜,其别离的关键在于跪与不跪。
关于两者的详细仪容,左、右手四指并拢,左掌抚于右掌之背,掌心俱朝内,左右拇指相扣,两手合抱,拱手为礼,身体向前微俯,此为揖礼。至于拜,则先以双膝跪地,然后两手拱合以至于地,或与心平,而头则在手,或与心平。可见,古时以拜、揖并行,后世亦然。大约言之,“久旷则拜,常见则揖。礼见则拜,燕见则揖。初见则拜,偶见则揖”。可见,拜为礼之加隆,而揖乃礼之减杀也。
而朱子说道:
拜亲时须合坐受,叔伯母亦合坐受,兄只立受。嫂叔同一家,不可不拜,亦须对拜。配偶对拜。
汉魏曾经,古人一般席地而坐,故种种礼仪都是在此基础上进行,不只卑幼拜长辈,平辈间相拜,乃至长辈见卑幼,都用跪拜之礼。可以说,跪拜实属古人相见时的常礼,犹如后世拱手、今日握手相同。不过,依照朱子这儿的说法,宋今后,新妇嫁入夫家时,关于不同的亲属,相互相见的礼仪是不相同的,比如,关于伯、叔爸爸妈妈,新妇拜,而伯、叔爸爸妈妈不回拜,仅仅坐受其礼;关于兄长,则站着承受新妇的拜礼,相同不回拜;至于小叔,尽管站着受拜,却当回以拜礼。可见,宋今后古礼发生了严重改变,拜礼不再成为人们相见的常礼,而仅仅限于卑幼对长辈的礼敬罢了。
至于汉代的揖,相当于后世的拱手;而汉代的“撎”或长揖,后世则称为揖。宋王虚中《训蒙法》详细记载了长揖的详细动作:
祗揖,凡揖人时,则稍阔其足,其立则稳。揖时须是曲其身,以眼看自己鞋头,威仪方漂亮。揖时亦须直其膝,不得曲了。当低其头,使手至膝畔,又不入膝内。则手随时起,而叉于胸前。揖时须全出手,不得只出一指,谓之鲜礼。揖尊位则手过膝下,亦以手随身起,叉手于胸前也。
祗揖,明屠羲英《童子礼》(又作《弟子礼》)则作“肃揖”,其间记其仪容曰:
肃揖,凡揖时,稍阔其足,则立稳。须直其膝,曲其身,低其首,眼看自己鞋头,两手圆拱而下。凡与尊者揖,举手至眼而下;与长者揖,举手至口而下。皆令过膝。与平交者揖,举手留神,下不用过膝,然皆手随身起,叉于当胸。
结合王虚中、屠羲英的说法,咱们不难描绘长揖的详细仪节:两脚稍分隔站立,上身微倾,膝不弯,垂头,以眼光看到自己的鞋尖为度。双手圆拱,如抱鼓状,若与尊者揖,则双手先举至眼;若与长者揖,则双手先举至口;若与平辈相揖,则双手先举诚意。然后,向前俯身向下。假如与尊者、长者揖,则双手向下过膝;假如与平辈相揖,则双手不用过膝。然后动身,双手随之而起,穿插于胸前。
长揖动作分化图
①拱手、叉手与抱拳
汉晋曾经,古人不管揖、拜,双手皆作拱手,即双臂若抱鼓,而双掌平行相叠,或尚左,或尚右。唐今后,又有“叉手”之名,直至宋、元、明三朝,犹颇见其礼。
所谓叉手,或取“两手穿插”之义,据此,则凡拱手,因两手相交,亦可名为叉手。唐柳宗元诗曰:“入郡腰恒折,逢人手尽叉。”可见,早在唐代已有“叉手”的称号。稍早,吴道子作《孔子行教像》,即用叉手之礼。
吴道子《孔子行教像》
不过,其仪容好像由于两手向上,犹如叉状,故尔得名。
1983年,江苏江宁县张家山西晋墓出土一青瓷俑,双手交置胸前,似作叉手礼,则叉手礼可上溯至晋元康时。又,三国时,魏文帝谕赦辽东,称孙权“亲叉手北向稽颡”,则叉手礼更可溯至三国时期。又,汉末何进、袁绍谋诛宦官,张让等挟少帝出走,闵贡手剑斩数人,张让等人“惶怖叉手再拜,叩头向帝辞曰”,则叉手礼乃至可远溯至汉末。
这今后,五代以降,直至元、明时,犹颇见此礼。五代时,顾闳中作《韩熙载夜宴图》,其间即有人物作叉手礼。
朱子谓曾巩见蔡京,“京秉笏谢之,子开亦忘笏了,只叉手答之”。又,陈才卿见朱子,“急叉手鞠躬”。南宋绍兴时,高宗挑选二人留养宫中,欲认为太子,“乃令二人叉手并立”。又据元末《水浒传》,屡有人物作叉手礼。其间,第一回,高俅在端王府看球,端王问询他是何人,高俅“叉手跪覆”。十五回,梁中书命杨志护卫生辰纲,杨志“叉手向前禀道”。二十三回,武松初见潘金莲,“那妇人叉手向前道”;潘金莲拿挑门帘子,不想失手打中过路的西门庆,潘金莲“便叉手深深地道个万福”。二十六回,施恩请武松助其夺回酒店,武松乃问询此事因由,“那施恩叉手不离方寸,才说出这件事来”。又据明末《警世通言》,咸安郡王想雕一块美玉贡献皇帝,问询手下雕什么好,崔宁“其时叉手向前,对着郡王道”。又,《醒世恒言》第三十五回,徐家老仆阿寄为主家经商,主妇颜氏见他回来,急速探问赔赚状况,“那阿寄叉手不离方寸,不慌不忙的说道”。此外,古画中也颇见叉手之仪,如东晋顾恺之《斫琴图》、五代《韩熙载夜宴图》、《重屏会棋图》等;至宋今后,叉手仪见于《中兴四将图》、钱选《扶醉图》、任仁发《张果见明皇图》、任伯温《职贡图》等。凡此,可见唐宋以降人们遍及选用叉手行礼,且通行于男女之间。
关于叉手的仪容,元《事林广记》有清晰记载:
凡叉手之法,以左手紧把右手拇指,其左手小指则向右手腕,右手四指皆直,以左手大指向上。如以右手掩其胸,收不可太着胸,须令稍去二三寸,方为叉方法也。
又,王虚中《训蒙法》云:
小儿六岁入学,先教叉手,以左手紧把右手,其左手小指指向右手腕,右手皆直,其四指以左手大指向上,如以右手掩其胸也。
结合上述说法,所谓叉手,乃左手紧把右手拇指,右手或舒或握,右拇指微翘,如此双手穿插,距胸不过寸余,或两三寸。明显,叉手与古代的拱手不同。
叉手图
至于佛门,则以合掌为叉手。《释氏要览》说道:“合掌,若此言之叉手也。”《禅林象器笺》中说到:“叉手,《洪武正韵》云叉手相错也。今俗呼拱手曰叉手。”又考《五灯会元》,其间常提及僧众“叉手而立”,应该并非俗礼中的叉手,而是合掌。
合掌图
拱手又有引手着胸者,即厌手。《礼记·檀弓》中“孔子与门人立拱”、《论语》中“子路拱而立”,皆指厌手。咱们推求叉手之礼,应该兼有古代拱手礼中的揖、厌两种礼意,比如,杨志、潘金莲的“叉手向前”,便是揖;至于引手着胸的动作,如施恩、阿寄的“叉手不离方寸”,以及《韩熙载夜宴图》中的人物手势,则归于厌。
厌手图
据元人所言,安南人“平居不冠,立叉手,席坐盘双足,谒尊者跪膝三拜”,彼以叉手为立礼,犹汉人“叉手不离方寸”之仪。又据《东京梦华录》,西夏使者“皆叉手展拜”,而高丽与交州使者“并如汉仪”,则似叉手也行于周边的夷狄。
又有抱拳之礼,大约源于古军礼,也归于拱手礼的领域。关于其仪容,乃以右手握拳,左手四指并拢,天然覆裹右拳之上,左手拇指扣右手虎口。明、清两代习武盛行,抱拳礼也因而通行民间。这种相对简洁的礼仪可实施于各种场合,比如,抱拳两臂合拢向前,上下移动三次,表明恳求或求见;直身俯额,抱拳向上不动,表明等候迎候;鞠躬三十度,两臂合拢向前,上下移动三次,表明敬重或求让;直身昂首,直两臂合拢向前,上下移动三次,表明拜别。直到今日,抱拳礼仍然盛行于武术界,不过稍有不同,其详细动作则以左脚上前一步,右脚跟上并步,一起两手环抱胸前,右手成拳,拳面贴于左掌心;而左手四指并拢伸直成掌,拇指屈拢;两手手心向外前推。
今日武术界中的抱拳图
汉今后,又有“举手”的说法。《汉乐府·孔雀东南飞》有“举手长劳劳,二情同依依”之语,宋陆游《老学庵笔记》则认为,“古时作揖,但举手罢了”,可见,“举手”犹如古代的揖礼。此外,又有“捧手”的说法。北齐《颜氏家训·风操》云:“南人宾至不迎,相率捧手而不揖,送客下席罢了;北人迎送并至门,相见则揖,皆古之道也。”此处清晰指出“捧手”不同于揖礼,其礼较轻,好像相似后世的抱拳礼,只以手动为仪,而身体并不下俯。
“捧手”的说法,常见于汉今后的许多著作。比如,《文选·班固〈东都赋〉》中说道:“捧手欲辞。”李善注引《孔子三朝记》云:“孔子受业而有疑,捧手问之,不妥避席。”唐张继《送张中丞归使幕》诗则说到“满台簪白笔,捧手恋清辉”,而梁启超《复刘古愚山长书》自言“行年十七,始获捧手于南海康先生之门”。咱们或许还可估测,两晋今后所言的揖,已然相当于汉代的长揖,则“捧手”之礼较轻,大致相当于汉揖,犹如后世的拱手或叉手。
②跪法的变迁
古人席地而坐,故其跪不过伸腰长身罢了。若跪之久,则为跽,或名长跪。然后拱手,身体随之前曲,头至手,或下至于地,此为拜。可见,古人相见礼虽有种种不同,但其跪规律没有大的别离。
魏晋今后,跟着起居方法的改变,席地坐逐步演变为垂足坐。这种坐姿,一向接连到了今日。因而,当人们行拜礼时,应该先有下跪的动作。元代陈元靓《事林广记》记载了时人相跪的动作:
凡相跪,其式用两手相迭按于右膝,左足先跪,次以右足从之,复叉手架于颈下。礼毕,依旧以两手相迭,齐按右膝而起。凡参见官员及长辈,或平交相敬者,用此礼。
又记载了习跪之法,曰:
凡习跪之法,以右手加左手之上,齐按右膝,先屈左足,次屈右足,然后叉手至胸,如相揖。仪毕,先起右足,又以右手迭左手齐按右膝而起。
可见,元代时人们一般的跪法,乃先以两手齐按右膝,先屈左足跪至地,而右足再跪至地;然后叉手于胸前,如相互相揖之礼,而俯身行拜礼;拜毕动身,则反之,即两手齐按右膝,先起右足,复兴左足。
跪法分化图
明屠羲英《童子礼》也记载了拜起之法:
先跪左足,次屈右足,磕头至地即起。先起右足,以双手齐按膝上,次起左足,仍一揖然后拜。
屠氏所说的下跪之法,与陈元靓《事林广记》相同。
清汪志伊《节韵幼仪》也记有跪拜之法:
先跪右足,次左足。磕头须至地,随起毋短促。先起左足,左手随按膝,次起右足。
这种说法与前人不同,认为跪领先下右足,然后下左足,若动身则反之。直至今人下跪,仍然有先跪右足与左足的不同。
近人章太炎则说道:
其拜先屈一膝,满洲俗之存候,乃礼失而在夷者。
满族存候之礼,有男女的不同。章氏所言,乃男人打千之礼,即先屈右膝半跪;至于女子存候,则双手扶左膝,右腿微屈,身体稍下蹲。
古人又有两膝齐屈的跪法。朱子说道:
古人之拜,正现在道士拜,二膝齐下。唐人先下一膝,谓之雅拜,似有罪,是不恭也。
朱子认为,《周礼》中的“奇拜”,便是唐人的“雅拜”,其下跪之法,领先屈一膝。至于两膝齐下之跪,朱子认为唯道士行之。不过,咱们看今日佛门中的下跪之法,也是两膝齐下。
明人选用了这种说法。田艺蘅《留青日札》中说道:“先下一膝,唐人谓之雅拜,或曰倚拜也。曰之拜者,两膝齐屈而俱下,现在之道士拜,及村庄老妇犹然。”据此,先下一膝的跪法,称为“雅拜”或“倚拜”;至于两膝齐屈的跪法,明人称为“之拜”。
③五拜三叩
一般来说,古人行拜礼时,先跪然后昂首至地,最多不过一叩罢了。《左传》中说到申包胥“九磕头”,也仅仅一拜一叩,九拜则九叩罢了。到了后世,呈现了一拜数叩的动作,究其原因,大约是由于人们素日多垂足而坐,此刻下跪则多有不方便,遂于一跪间而数磕头,认为礼之隆。
据屠羲英《童子礼》记载:
凡下拜之法,一揖少退。再一揖,即俯伏,以两手齐按地。先跪左足,次屈右足,磕头至地即起。先起右足,以双手齐按膝上,次起左足。仍一揖然后拜。其仪度以详缓为敬,不可急切。
汪志伊《节韵幼仪》则说道:
拜法宜习熟,一揖即俯伏。两手齐按地,先跪右足,次左足。磕头须至地,随起毋短促。先起左足,左手随按膝,次起右足。续拜仍先揖,长辈四拜宜恭,平交两拜毋渎。或有所答谢,再拜不嫌复。
据此,明、清时期的拜礼,一般先一揖或再揖;然后先跪左足,或先右足,另一足随之而跪;上身俯伏,而以两手齐按地;磕头至地,即以手按膝,左、右足先后起。如此而成一拜一叩。假如平敌相见,不过再拜;见长辈,则可至四拜。
不过,详考此处所言,假如再拜,则须从头动身,然后重复作揖、下跪、叩头、动身这一进程。据此,再拜则再叩,四拜则四叩,这个进程仍是十分繁复的。
据《明史·礼志》所记庶人相见礼,其间说道:
(洪武)二十六年定,凡民间子孙弟侄甥婿见长辈,生徒见其师,奴婢见家长,久违行四拜礼,近别行揖礼。其他亲属长幼悉依等第,久违行两拜礼,近别行揖礼。平交同。
据此,民间卑幼见长辈,久违行四拜礼,近别行揖礼;至于其他亲属,长幼之间行礼,久违行再拜礼,近别行揖礼;平辈之间行礼,相同久违行再拜礼,近别行揖礼。
关于四拜之礼的详细仪节,杭世骏《订讹类编》中说道:
拜则谓屈膝首至地,兴则谓举首而依旧屈膝,俟再拜再兴,或四拜四兴然后,起膝平身,其礼始毕矣。今人先用一揖,然后屈膝磕头,又平身一揖,乃又屈膝磕头,如此四次,谓之四拜,非古制也。
先秦古礼唯有再拜,其拜、兴之际,皆席于地而为之;至再拜或四拜完成后,才干动身而礼成。可见,这种动作并不算繁复。杭氏据此批评了明、清时的四拜之礼,即前面说到的四拜四叩的做法,建议一跪之间而行四拜之礼。
至于品官相见礼,据《明史·礼志》所载,卑官见尊官皆行两拜礼;若属官见上司,则属官揖,而上司拱手;而于公座时,或相揖,或长官答以拱手。至于君臣之间,其礼尤为盛大。据《皇明仪式志》,洪武二十年,重订官员拜礼:臣下见君上,用五拜之礼,即先稽首磕头四拜,然后一拜叩头成礼;百官见东宫、亲王,则稽首四拜;其见爸爸妈妈,亦行四拜礼。其他官长及亲属朋友相见,止行两拜礼。
这儿说到的五拜,即明代最重的“五拜三叩”之礼,适用于臣下见君王的场合。其详细仪节如下:长跪,先昂首至手五次,再叩头至地三次,然后动身,拱手侍立。据此,此乃一跪之间而分行五拜与三叩之礼。又,刘三吾《礼仪定式》序说道:“拜礼,先稽首四拜,后磕头一拜,为见君上之礼。”朱国祯《大政记》亦认为,“明以五拜三叩头为臣下见君上之礼,先拜手稽首四拜,复一拜叩头成礼”。依照上述记载,可见朝廷规则的“五拜三叩”,先稽首四拜,再一拜而接连三磕头,其间无须重复动身下跪,正契合杭世骏的建议。
“五拜三叩”之礼,可用于吉凶等各种场合。据《明史·礼志》,明正德十六年,世宗入承大统,百官郊迎于宣武门外,行四拜礼。明日入大明门,御华盖殿,百官朝服入,行五拜三稽首。这儿所说的“三稽首”,其实是三磕头,而非前四拜中的稽首至手。那么,百官前后行礼,为什么会有四拜与五拜的不同呢?这是由于百官初迎于宣武门,其时世宗没有即位,故百官用朝见东宫礼,而行四拜之礼;至世宗御华盖殿,此刻已告六合及诸庙,故百官用朝皇帝礼,而行“五拜三叩”之礼。
此外,据《明会典》,皇子冠礼时,参见皇太后、皇上、皇后,俱行五拜三叩头礼;次谒皇妃、东宫及妃,各行四拜礼。此刻用于嘉礼。又据《读礼通考》,明成祖薨,遗诏丧服礼仪一遵洪武旧制,亲王以下“闻丧皆哭尽哀,行五拜三叩头礼”。这今后祭拜神主,亦用此礼。可见,“五拜三叩”之礼不只用于丧礼,也用于吉礼。
④三跪九叩
“五拜三叩”乃明人之礼,而“三跪九叩”则属清人之礼。明初以来,安南承受了明朝“五拜三叩”之礼,并逐步构成其国俗,不只将此礼用于祭天,并且臣参见君王以及事奉天朝上国,皆用这种礼仪。跟着清王朝的树立,康、雍、乾三朝与安南环绕是否承受清人的“三跪九叩”之礼,产生了长达百年的礼仪之争。
关于清人来说,“三跪九叩”礼最为盛大,不只用于祭天,并且实施于君臣之间,至于释奠先师孔子,亦用此礼。
关于三跪九叩的详细拜法,清昭梿《啸亭杂录·内务府定制》中说到:
福晋父率阖族谢恩,行三跪九叩礼。其仪:一跪三叩头,起,再跪一再叩,又起,三跪又三叩。
可见,明代的“五拜三叩”礼乃先四拜或五拜,中心不动身,再接连三叩头而成礼。清人的“三跪九叩”礼有较大不同,乃一跪之间三叩其首,然后动身再跪而叩,如是三跪而九叩头。明显,从动作的杂乱程度来看,“三跪九叩”之礼较“五拜三叩”要更重一些。
田艺蘅《留青日札》中曾记载了这样一件事:“余在军门时,又见一奸谄者,每一拜必四叩头,凡四拜共一十六叩头,此又小人中之小人,想是夷狄禽兽之礼也,罪大恶极矣。”可见,“三跪九叩”的这种拜法,以一跪而兼行三叩,则早在明代,好像已有其滥觞矣,并非朴实出于满族的旧俗。
女子之拜
女子的拜礼,既有不同于男人的方面,也有某些一起的特色。由于女子天然生成体质较弱,以及头戴首饰,所以,其拜礼就稍简略一些。就其同者而言,由于行礼者莫不“自卑而尊人”,故常常经过曲身、昂首来表达敬意;而就其异者而言,女子由于体弱,其跪拜就没有那么繁琐,并且,由于首饰的茂盛,故一般不用昂首至地。
汉魏曾经,女子姑且屈膝跪地而拜,仅仅有时虽昂首而未必至地。据《周礼》《礼记》等经典的记载,女子以肃拜为常礼,至于居丧期间,又有手拜、稽颡之礼,由于此刻女子已尽除首饰,故其头、手才有或许下至于地。至于女子肃拜时,或跪或不跪,则有不同说法。赵翼认为,女子以肃拜为常礼,其实皆跪,仅仅不像男人俯伏罢了。自唐宋今后,男人或盘足坐于床榻,或垂足坐于椅凳,往常常礼多用揖或拱手,至于重礼则俯伏而拜于地,犹如古代的稽首或磕头之礼。而女子行礼,也因而发生了相同的改变。
关于后世妇人拜礼的改变,赵翼又认为,古时女子席地而坐,自当长身稍昂首而跪,此为肃拜。但是,由于头有首饰,不能像男人一般俯伏在地。至后世垂足而坐,男人多用揖与拱手之礼,亦不以跪拜为常礼;至于女子,则以拳曲虚坐为常仪。因而,赵氏说道:“席地而坐时,妇人拜必兼跪。坐用床榻后,妇人有拜无跪。”但是,子孙学者往往将这种拜礼的改变,简略归因于武则天尊妇人这种偶尔事情,而不了解整个社会日子方法的改变。在赵氏看来,早在北周宣帝时,妇人已久不可拜跪之礼了。
即便如此,妇人初见舅姑,以及命妇、宫人朝见君、后时,仍然要求跪拜行礼。清代王棠《家礼妇人拜考证》中说道:
今尘俗南边妇女皆立,而叉手屈膝以拜。北方妇女见客,辄俯伏地上,谓之磕头,认为重礼。礼之轻者,亦立而拜,但比南边略浅耳。
北方妇女见客,其礼重于南边,应该是实情,这或许与北人性格的朴质有关,并且,咱们估测这或许仅仅庶人之礼,大约由于首饰寡少,故能俯伏认为礼。至于南边妇女,皆立而行礼,而双膝不过稍屈罢了。
整体来说,后世女子相见,常以万福为礼,其隆者则至于跪叩。所谓万福,因行礼时多口称“万福”而得名,其仪则以双手交叠置于小腹,目视下,微屈膝。
万福图
据田艺蘅《留青日札》所记,“古时妇人皆肃拜也。今则但微屈其膝,而躬不曲,其名曰起曰福”。但是,万福本汉人之礼。早在司马光《书仪》中就说到:“子能言,教之自名及唱喏、万福、安顿。”真德秀《西山读书记》亦引司马光之语:“老公唱喏,妇人道万福。”南宋时,陆象山一家即用此礼,据罗大经《鹤林玉露》所言,“每晨兴,家长率众子弟致恭于祖祢祠堂,聚揖于厅,妇女道万福于堂。暮安顿,亦如之”。可见,宋代现已将妇人礼称为万福了。明今后,万福礼大行于世。据《水浒传》第三十四回:“那妇人拭着眼泪,向前来深深的道了三个万福。”又,据冯梦龙《喻世明言》:“把伞儿放在楼梯边,走上楼来,万福道:‘大娘,前晚失期了。’”
清人沿用汉人万福礼,然稍不同。其仪乃女子磕头称行“万福”之礼,用手按腿三磕头后,手抚鬓角后动身。后又以平辈人抚鬓允许行礼,称之为抚鬓礼。
军中之礼
军中之礼,不同于常礼。其原因大约有这样两点:其一,将士往常多站立,或据胡床而坐,故拜兴之际,多有不方便。其二,将士甲胄在身,不只不方便于下跪,也不方便于昂首至地。因而,《春秋》中所载的“肃”礼,正是军中之礼,其仪容也不过正立屈身而稍昂首,并拱手上下以表明敬意罢了。
据成十六年《左传》记载,晋国大夫卻至见客,免胄承命,曰:“为事之故,敢肃使者。”三肃使者而退。对此,杜预解说道:“君辱命来问,以有军事不得答,故肃使者。肃,手至地,若今撎。”可见,军中的肃礼,相当于其时的“撎”,即长揖,其动作首要体现为“俯下手”罢了。《史记》中说到郦生“不拜长揖”,《汉书》中说到周亚夫自许“介胄之士不拜”,都是军中之礼。但是,杜预对“肃”的解说不同于汉人,即以“手至地”为“撎”。其间的缘由,咱们或可估测,到了魏晋时,将士多着软甲或无甲,与先秦贵族多侧重甲不同,故其拜也,使俯身而手下至地成为或许。
据今日所见文献记载,至少到了宋今后,其时军中行礼,手莫不至于地,且常常以跪一膝为礼。比如,《辽史·礼志》中就记载了“跪左膝”之礼。又据宋洪皓《松漠纪闻》中的记载,“契丹男女拜皆同,其一足跪,一足着地,以手动为节,数止于三”。宋孟元老《东京梦华录》中也说到,辽使“拜则立左足,跪右足,以两手着右肩为一拜”。元叶隆礼《契丹国志》中也说到,“凡男女拜,其一足跪,一足着地,以手动为节,数止于三四。彼言捏骨里者,即跪也”。可见,至迟到了五代时,契丹人现已实施“屈一膝”之礼了。
这今后,金人、元人也用“屈一膝”之礼。初修于南宋、元代重刊的《事林广记》,特补入《参见新礼》一节,图文并茂,教训南人习新式跪礼:
凡习跪之法,以右手加左手之上,齐按右膝,先屈左足,次屈右足,然后叉手至胸,如相揖。仪毕,先起右足,又以右手迭左手,齐按右膝而起。此礼从古有之,第南边行之者少,今此礼通行,宜习熟之,毋致礼仪乖疏。
此种跪拜之法,应该遭到了其时胡俗的影响。由于契丹、女真、蒙古人都有“屈一膝”的礼俗,即跪左膝而蹲右膝,而《事林广记》所载则是全跪之礼,即在“屈一膝”动作的基础上,进一步将所蹲的右膝也顺势下跪至地。详细动作如下:以双手按右膝,屈左足而跪于地,此为“屈一膝”;然后更屈右足而跪于地,则为双足跪拜之礼;至于动身,先起右足,然后双手按右膝,左足顺势而起。
跪拜动作分化图
直至明初,这种“胡式”跪拜礼较为盛行。《明太祖实录》中说到元代官员相见,“辄跪一足认为礼,拜则叩头为问好。既拜,复跪一足”。民间宴饮亦用此跪拜礼。至洪武元年太祖登极,亦用“跪左膝,三磕头”的礼仪。
可见,清朝曾经,“跪一膝”之礼已颇盛行于辽、金、元等少量民族政权。但是,到了洪武四年,乃诏令革除此礼。依照《明太祖实录》的记载,其时公布了揖、拜诸礼的详细仪节,以及实施的各种场合,至于“全部胡礼,悉禁勿用”。
即便是在明代军中,也不选用“屈一膝”这种简洁的礼仪。据戚继光所撰《练兵实纪》记载,“中军、千总见本营主将,两跪一揖,合营主将亦如之。路迎从便。别营主将官衔拜贴角门庭参,一跪两揖,后堂旁坐待茶。”这种礼仪当然不同于胡俗,然实较“屈一膝”繁复。
清人承其旧俗,遂以“屈一膝”为常礼。据《钦定大清会典则例》所载的京官相见仪,“屈一膝”乃下官见上官的常礼。又据《钦定盛清通志》记载,“布扬古跪不恭,仅屈一膝,不拜而起。太祖亲以金卮赐之酒,不恭如初,屈一膝,倾向酒不竟饮,沾唇罢了,又不拜而起”。已然“屈一膝”仅仅清人的常礼,而非拜礼之重,特别关于布扬古这种败将,则有不恭之嫌,遂因而被缢杀。
满族之礼
存候、打千为满族的常礼,最为遍及。此外,又有抱腰、拉手、鞠躬等礼。至于其礼之重,则有一跪一叩、一跪三叩、二跪六叩,乃至三跪九叩等。若是女子行礼,则另加以肃,不过削减叩头之数罢了。
“存候”一词,本出于古语。《仪礼·乡喝酒礼》云:“主人曰:存候于宾。”清胡培翚《仪礼正义》引证蔡德晋的解说:“留宾安坐也。”又,昭二十七年《左传》云:“使宰献而存候。”孔疏解说道:“谓齐侯请自安于别室,不在坐也。”明显,这些说法与满族的存候礼没有直接联络。在满族那里,存候仅仅小礼,其仪节不过垂手站立,鞠躬唱喏“请某安”罢了。
至于“打千”,则归于请大安,亦名“单腿跪”“扛膀子头”。关于其详细仪节,颇见于时下的清宫戏,大致先掸袖,然后左腿前伸半步稍屈,右腿曳后半步稍蹲,左手则扶左膝,右手下垂,一起唱喏:“请某安。”若女子打千,则头微俯,双手相交置于左腰间,双脚平行,膝稍曲若半蹲,一起唱喏:“请某安。”因而,女子此礼又叫“蹲安”。
打千为卑幼见长辈的通礼,而受礼者一般折腰,两手前伸,掌心向上,认为行礼。
此外又有“跪安”,其礼更隆。其仪以左腿向前跨步,唯右腿须全跪,然后左腿亦跪;右腿起来,左腿则后起。其他与打千礼同。
然存候、打千,皆满族俗礼。至清人入关,上至朝会,下至官吏日常相见,则用汉人之礼,或揖,或拜,或跪叩,唯军中犹用打千之礼。
满族尚有抱腰接面之礼,不过一般施于至亲好友之间。这种礼仪不分长幼与平辈,乃至也不分男女,都可以选用。关于其详细仪容,比如长幼之间,幼者以双手抱长者腰,而长者俯身与幼者交颈贴面,然后直身抚摸幼者后背;至于平辈之间,则不分男女,两边抱肩贴面罢了。今西人犹多用此礼,然关于我国来说,则可上溯至契丹、女真人的风俗。但是,清中叶今后,大约遭到汉文化的影响,这种礼仪逐步消失,而以跪拜礼取而代之。
又有抚鬓礼。此礼常用于平辈女子素日相见之时,其仪以右手抚眉端三次,并向对方允许,以示问好;对方亦抚鬓回礼。假如关于长者,卑者则加以跪膝而坐。
又有顶头礼。其仪为妇人将头顶至老公前胸,老公用左手扶妇人,右手抚摸妇人后脑勺。盖妇人以此表明情深入怀,而老公则表明爱怜相慰。
又有执手礼。其仪乃两边伸右手相执,虚拢但不握紧,可见,此礼与今日的握手礼没有不同,后者并非朴实出于西方文明的影响。
又有擦身礼,俗称“碰膀子头”,常施于主、客之间。盖满族好客,客人离别时,常与主人用肩相互冲突数下,以表明客人的感谢之情。此外,朋友之间若久不相见,亦可用此礼。
又有打横礼,相同用于客人告辞时。其仪则为客人回身退后一步,双手贴身横走一二步,然后向主人允许告辞,主人则抱双手允许以示告辞。至于相抱、亲面、执手、鞠躬等,皆可用于告辞时。
不过,满族也有叩头之礼。关于其详细仪容,乃先脱帽,跪左膝,再跪右膝,马蹄袖一弹,双手着地,遂叩地数次。其礼有一跪三叩、二跪六叩、三跪九叩的不同,其间,三跪九叩乃祭祀神灵、臣见君王之礼,最为盛大。
(本文摘自曾亦、陈姿桦著《古人的日常礼仪》,上海古籍出版社,2024年3月。汹涌新闻经授权发布,原文注释从略,现标题为编者所拟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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